阿寨寨 阿寨寨-中国人的素质大概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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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讲社会热点，讲一个我最近正在做的事，感觉挺有意思的，想分享给大家，估计在点进来之前大家可能会觉得今天的我有点标题党，我怎么可能知道中国人的素质变成什么样了呢？我是不是从哪道听途说随便写写水了一篇呢？相信我，最近我也算是做了几个礼拜的田野调查，有点发言权。

我搞了一个全自动摆摊。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是去年，因为不满上一个租住的房子只有三十平米，我跟阿寨搬到了现在的小区，居住面积几乎翻了一倍，租金却只涨了400块，而且离市中心更近，对面就是大连星海广场，窗外郁郁葱葱都是花草绿化很好，但坏处是小区本身比较老，所谓绿化其实是太久没人维护从砖缝里长出来的杂草，并且房子在一个大斜坡的最上面，一个山体公园的最下面，平时爬坡比较费劲，算是个半山腰山景房。

▲小区里住着很多外卖骑手跟环卫人员

而这座山呢，因为可以在顶部看到整个大连的景色，可以俯瞰跨海大桥、大海、几座博物馆，还有夜里的万家灯火，于是在小红书上等社交平台上变得超级受欢迎，很多外地游客哪怕只来大连待上两天，也会上山来看看。

▲晚上与白天的半山腰，大概是这么个感觉

大概也就是半个多月前吧，在一次上山锻炼的途中，我们听到有两个年轻人在抱怨这里没有卖水的，要渴死了，于是我突发奇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住在山底下，能不能我在这里卖点水呢？

我们这个山体公园虽然名义上是在市中心，但其实几个上山口都非常隐蔽，一个像垃圾站，另外两个都在老小区最里面，所以在最近变火之前，人根本就没多少，更别说“商业配套”了，一路上连路灯都没有，晚上主打一个沉浸式恐怖体验。

▲只有山下有光亮

于是在大概考虑了两分钟以后，我们就决定在这里卖水了，卖水归卖水，人肯定是不能一直在这边的，毕竟白天有别的事，但晚上虽说人多，只摆那么一会儿又不太符合我们的预期，于是作为两个社恐，我们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我们要弄一个自助小摊。

具体的做法很简单，半山腰休息的地方有个凉亭，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我们搬上来想卖的东西码好，上面贴上我们的收款码，写上哪个种类多少钱，想要买水的人直接扫码付款就可以了，全程都不需要我们在场，全靠一个自觉。

▲小摊1.0

于是我们排版了海报，印好贴上(还贴了公众号二维码做宣传，关注半价哈哈哈)，又从家里剪了两个纸壳箱子，搬了一箱我们自己喝的饮料跟矿泉水，没过多久，整个摊子就成型了。

由于本身水就是我们在超市自己买的，并不是批发价，于是我们基本就是每瓶加价了个一块五左右，最后小瓶饮料我们标了3块，矿泉水2.5，小摊1.0正式上线。

说实话一开始决定这么搞，我们也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平时来这里的人天南海北，有小区里天天上来锻炼的老爷爷老奶奶，有上来捡空瓶子的阿姨大叔，也有本地外地看了小红书之后慕名而来的游客。

大家会扫码么？会按照价格付款么？箱子会不会被拿走？或者被当成垃圾桶？二维码会不会像共享单车那样被涂抹掉？

就这样，我们带着各种期待跟忐忑，用总计大约30块钱的成本，以10瓶饮料10瓶矿泉水的事业规模开启了第一天的实验。

而结果也是比较出乎我们意料的，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陆陆续续收到了手机的收款提示，从那之后大约每天都能卖出去10瓶左右，还帮我们养成了每天爬山的习惯，上来补货顺便还锻炼了身体，而经过后来的统计，我们大概每卖出去10多瓶，才会丢一瓶，迄今为止半个月，箱子里大概只有两次被丢了杂物，所有物品均没有被刻意损坏的痕迹，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要知道这座山上是几乎没有任何灯的，除了晚上人比较多以外也基本不会有其他的观察者，真的就是完全凭个人自觉，可哪怕就在这种漆黑一片的半夜三点里，我们也依旧收到了微信付款的通知。

另外一个我们没想到的是，即便我们把支付宝与微信的付款码都贴了上去，但是使用微信的客人要远比支付宝要多的多，哪怕这座山的主力游客以有支付宝的年轻人为绝大多数，但比例依旧达到了恐怖的30比1左右，也就是大概每有30个人使用了微信付款，才会有1名客人使用了支付宝，原本我们料想的数字大概是三比一，结果真实情况居然比我们想象的夸张这么多，说明支付宝这两年确实是节节败退。

发现这种方法行得通，又临近端午节，我们遂又增加了个小草篓卖端午节彩绳，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还增加了一个泡沫箱子，里面放上一些冰袋卖凉饮料，彩绳确实丢了一些，大概卖了四分之二，丢了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总体也是盈利，而相比来说饮料的损耗率直线下降，每次用来保温的盖子也被人好好扣着，昨天我上山的时候，还发现有人在泡沫箱里留下了三元现金。

▲好久没摸到现金了

总之，虽然出现了料想中的“损耗率”，但自助小摊的模式总体完全能维持并运转下去，并给我们每天带来十几二十块钱左右的收入(算上损耗)，我们并没有被一锅端，二维码也没有被污染。

期间还发生了一些趣事。

作为相对社恐的两个年轻人，平日里上山我们是万万不会主动找路人聊天的，大家都是各走各的，没有交集，而自从开始做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有路人主动跟我们唠嗑，问我们是怎么想的，并且在知道赚的比丢的多之后啧啧称奇。

由此，我们认识了一些每天上来锻炼身体的附近居民，有一个大哥特逗，我上山时碰到了还会向我“汇报”近况，看到我上来还说刚刚有人拿了水，快看有没有付钱！

其中间或还有外地来的游客上前主动沟通，一聊就是好一会儿，有唐山来玩的，有上海来玩的，他们感慨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模式，社会进步真的很快，又唠了唠大连的环境，景色，让我给他出出旅游的主意，最后又祝我以后不丢东西。

后来发现，何止是没丢东西，从那之后我们的东西反而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时大概是有人把包里多余的几个独立包装口罩插到了我们箱子里，后来，是有人在挂钩上留了一个美国队长玩偶，后来是一个沙包阿寨寨，再后来又插了一个风车。

到了大前天，我们甚至收到了一个20块钱的打赏。。。什么都没拿，只是打赏了20块钱。。。

说真的，我见过因为写文章收到打赏的，见过画画收到打赏的，还是头一次知道摆摊也能收到打赏，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我们的生活方式得到了认可，引起了他人的兴趣，也算是一种人生成就了。

到了现在，我们的摊子阵容大概是一个端午手绳筐(无包装，节后撤下)，一个泡沫箱子的凉饮料矿泉水，一小盒常温矿泉水和一小盒常温饮料(方便不喜凉的客人跟来月经的女性)，目前不开设外地业务。

其实我们也想过，也有路人提议过，说能不能卖一点零食辣条什么的，但因为考虑到会产生塑料垃圾，相比于瓶子这种每天都有人来捡的易收集物，一旦塑料碎片被风吹到半山腰就有可能再也捡不回来了，变成永久的污染，于是一直没做，将来也不做，暂时维持在现在的样子。

后来又想了想，感觉单这样也不太够，既然每天都得上来一次，为什么不能顺便捡捡垃圾呢？淄博的小摊小贩还得交个卫生费呢，既然没人收，那我们就自己交吧，于是又下单买了两根垃圾夹，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一米长的金属夹包邮价只要六块，感慨中国的轻工业实力(包的还是顺丰。。。)

于是后来我们每次上下山，不论是单独去还是跟阿寨一起，我们都会带上垃圾夹跟袋子顺便搞搞卫生，以前不捡的时候没发现，自从开始这么做，才发现我们这根本不是网红山，而是垃圾山，就这，还是环卫每天上山清扫了的结果

▲木质的座椅里也被塞满了烟头

现在是夏天，尚且还有茂密叶子的遮挡，如果是冬天则看的更真切，一切人工的，自然的缝隙里都被塞满了用过的手纸、烟头、包装袋，我记得我只有在幼儿园的时候才喜欢往缝隙里面塞垃圾，现在长大了居然得帮一众成人掏垃圾。

▲捡垃圾的阿寨

而这所有的垃圾里面我们最讨厌的一种，无论是之前参加公益活动时，还是现在自发的以小单位搞卫生，都是烟头，永远是烟头。

我们这个山体公园虽然基建一般，入口也都很隐蔽，但其实每个上山口都标明了山火的危害，还给消防车预留了一条斜坡上山，但每天都仍然有很多人在上山时抽烟，并且把烟头往地下随手一扔，这种垃圾污染土壤、污染水源、环卫扫不干净、我们也得一个一个夹，哪怕在现在这样的夏天山上也有很多枯树枝，依旧容易引起山火，真的是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只要过了这个栏杆，就再也没人能捡回这些垃圾了，可以想象下栏杆后垃圾的种类之丰富，数量之繁杂

由于夜以继日的乱扔烟头，现在山上基本经不起细瞅，遍地都是烟头，相比之下每天新增的其他垃圾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每次捡了带下去的一大包垃圾里，百分之九十的体积是喝完的蜜雪冰城跟coco，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数量是抽完的烟头，我们不是相关人士，不知道土壤会被烟头污染到什么程度，但最近我们发现从山底直通山顶的小道两旁的柏树从今年年初开始从底部枯黄，呈现出很不健康的样貌，也不知道跟烟头有没有相关性，还是说染上了什么病，以及还能支撑多久。

捡的没有扔的多，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近我们在想能不能做几个防水的警示牌，把已经要被垃圾充满的景象直观的展示到游客面前，以期望能提醒大家注意保护环境。

▲山脚下的猫:顶牛

由于游客数量越来越多，最近我们又突发奇想，想着能不能做个小程序给游客们留言，顺便直接在上面提醒注意不要乱丢垃圾、小心引起山火、以及半夜下山时放低声音，不要吵到小区居民什么的，这一点目前由程序猿担当阿寨在弄，现在在挂数据库，大概这个月能放上去实践，提醒的同时还能帮大家保存点回忆什么的。

▲山上的毛樱桃

总之，这大概就是我们这半个月来的小小社会实践了，从一开始只是想卖点水的忐忑，到后来建立起自信并扩大，再到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并尝试让我居住的这片社区更好，我的心态以及对今天中国人素质的认识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回到文章标题的问题，中国人的素质究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我的想法是，部分人仍然是会乱扔垃圾，没有公德，烟头随地乱扔的问题还是很严重阿寨寨，但我们也确实来到了一个可以凭自觉完成某些事情的程度，而这已经与我十年前的记忆，甚至是当下的直觉产生了一定的冲突。

如果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有人跟我讲说，你在四下无人的地方摆一个24小时无人自助小摊，放心，绝大多数人都会扫码的，你的收入能覆盖掉成本，还能盈利，那我肯定是不会信的，不仅不信这能发生在中国，也不信它会发生在法国、美国，或者任意一个发达国家。

而这件事却真的发生了，即便我对于这些年中国的经济发展以及素质提高已经足够看好，也并没有想到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即便大连只是一个发展一般的二线城市，而我们居住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价跌破一万的无物业老小区。

▲小区内

而这一切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实，又毫无疑问与当下的教育、经济提高导致的整体向好，以及通信与互联网基建促成的大山里也有信号，民众对于手机支付的学习跟共识有着密切关系，这三者缺了一个，这件事都跑不通，甚至我们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个模式。

当初能决定做这件事真的是太好了，它让我们有了很多跟陌生人接触的机会，对环境做出了改变，用行动感染了更多的人，而当初料想中代表着不确定性的复杂的游客来源，也让整件事成为了一个很好的观察模型，否则，我今天也不敢用这样一个标题，不能以现实为基础告诉大家我的发现——在今天的中国，人们的意识已经足够支撑某种自觉性的共识，即便生活很辛苦，即便没有观察者，绝大部分人仍然会做对的事，也愿意做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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